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陈新怡

年轻,在摇滚乐面前,成了不受实际年龄束缚的薛定谔形容词。


(资料图片)

“二手玫瑰”梁龙之前三拒“乐夏”,说:我们是中老年乐队,刷刷嫩漆还是跟年轻人打成一片,我认为太形式了。

然后呢,他打脸了。

在《乐夏3》的现场,唢呐一吹,红帘一拉,当《伎俩》的前奏响起——腿一抬,仿佛又是那群24年前唱“理想咋突然这么没劲“的摇滚少年。

那年,他们去大庆朋友的排练室,一个农村地里的小破房子,旁边路过的农民问他们:你们是干嘛的?

他们慷慨陈词地解释半天什么是摇滚,大哥拿着锄头问他们这群小年轻:那有啥用啊?

这句话,后来成了《伎俩》的开头,也成了“二手玫瑰”开场表演的灵魂。

在“乐夏”的舞台上,梁龙改了歌词:大哥你上乐夏,你上它有啥用啊?

如果把这个问题抛给康士坦的变化球,他们会回答:想让大家知道《美好的事可不可以发生在我身上》是我们唱的。

抛给“二进宫”的声音玩具,他们会回答: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。《乐夏2》一轮游,哥几个回忆起来还撑着点体面和风度,多多少少带点无所谓:结果爱谁谁啊,毕竟已经经历过一回了,还能怎么着啊。

经历过一回慢歌容易被淘汰的噩梦,这次声音玩具又唱了《没有人能比我们更接近对方》。

别的乐队都是心跳120往上,主打速度70迈,心情自由自在。

到了声音玩具,直接一脚刹车踩到底,一句“禁不止放慢了脚步”,得,一首更慢的歌。

深谙市场淘汰选择的规则,却仍然选择自己慵懒舒适的步伐,用乐评人的说法,就是“较劲“。

要把自己的东西全须全尾展现出来,这种少年的轴和拧巴并不会因为一次失败而做任何改变。

用主唱欧珈源平翘不分的川渝口音说,就是:“做了二十年的音乐臭名昭(zao)著。”

那语气,不是反思,是自豪。

用老朋友彭磊的形容,二十年前的少年欧珈源是这样,本来能够得到特别多的东西,但他不要,就要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。

看得出,二十年后,他仍然这样,没变。

唱了二十八年的布衣乐队,也一直坚持两个和弦干到底的旋律不变。

说他“土摇”吧,他们还挺自豪:就土啊,声音要大,别在意什么A段B段,重要是C段一起唱,D段一起嗨。

如果问他们:为什么一直做这么简单的音乐?

他们会说:玩音乐是一件非常简单快乐的事情,让我们原地回到90年代摇滚最初的样子——

生活步步坎坷没出处亦无所谓,年轻的荷尔蒙就是要释放,要喝酒,要跳舞,要大声唱。

布衣乐队鼓手Funky打鼓打了50年,给后辈的建议只有一句:走自己相信的路,不要改变。

或许对他们这代人而言,上《乐夏3》从来不是什么选择题,而是一个证明题。

证明过了这么几十年,他们依旧没变,仍然是那群坚持做自己的摇滚少年。

这样的乐队,在《乐夏3》还有很多。

比如唱《泸沽湖》的麻园诗人,前一天舞台摔倒崴脚,后一天轮椅推着继续上,原地上演医学奇迹。

主唱苦果,站在舞台上,含蓄内敛得像个新人,紧张地把裤子抓出褶皱,看到台下呼应又会悄悄扬起嘴角,依旧诚恳和谦逊地说着“敬畏舞台”。

“灯光灿烂,灯火辉煌,而我想要黑暗。”

苦果断气式唱腔,每一句都用尽全身力气的呐喊,仿佛能让人看到那个当年在泸沽湖迷茫的少年。

这些少年,在经历了这么多年漫长的黑暗与坎坷之后,勇敢地游到了对岸,站上了更瞩目的舞台。

比如唱《听风》的超级市场,年龄资历可以尊称一声“老炮儿”,但人开口又是一句反怼:我们算老几呢?

从调音到舞美,主唱田鹏全部亲力亲为,面对工作人员还会双手紧攥,微弯身子,客客气气:有什么调整麻烦您叫我一下。

“我就望着你来,我就望着你爱。”

笨拙的表达,高级的声音,纯粹的舞台,把观众瞬间拽回二十几年前,世界末日的寓言还未消散,人们在世纪钟声前畅想着21世纪科幻爱情故事。

那是98年,超级市场刚成立,他们在首张专辑里唱:夏天人们要睡,要流着眼泪,一切变得很快,简直让人发呆,只要从头再来,如果还能再爱。

望着这些始终不变做自己的音乐人们,“不能坚持自己叛逆”的大张伟说不羡慕都是假的。

他们经历过同个年代,也曾在分岔口上或徘徊或坚定。

和超级市场对话时,他语无伦次:“我们之前在一个梦里面,你们一直在梦里越来越近,我越成功,但是我离我的梦越远了。”

看咖喱3000表演时,他哭得抹泪:我觉得那个人特别像我,音乐瞬间能把我带回到酒吧里,一堆人在那挤,想起来当时特别可笑,现在回想起来泪奔(的场景),因为那些再也回不去了。

那些回不去的时光需要用什么来感知来召唤?

靠存在青春的那些歌曲,那些气味,靠还没有走出少年梦境的那群人。

把这批老一辈摇滚人内里的真心剖开,里面仍是不变的音乐至上。

再次回到“大哥你玩摇滚,你玩它有啥用”的问题,有人被问了二十几年,心里早有了答案。

但梁龙还是好奇,他说,想问问新一辈的摇滚人。

来自广西黔桂交界的瓦依那给出的答案是:乐夏是个好地,可以让我们按照自己方式生长。

这种生长是自由的,比如为了赶农时,瓦依那只给节目组留出了农闲时间,并邀请导演组和他们一起下地插秧。

09年,广州举办了“让我们在野地里交工——土地、方言与民谣创作交流会”,嘉宾是来自广东的五条人,以及来自广西的瓦依那。

瓦依那的乐器是从树上摘下的,歌曲则是关于土地的,一首《田歌》来自于脚下耕种的那片土壤,是关于乡村的赞美、思考甚至于自嘲。

摇滚二代登上舞台,玩的风格是多元的:民族原生态、梦幻流行、复古Disco乃至偏朋克流行……态度则是任性的。

在No Beijing和D-22成长下的他们,“和传统摇滚不一样,但很有自己的想法。”

靠《爱情神话》插曲《吞吐》走红的八仙饭店,玩的是东方迷幻色彩,歌词和日记随笔一样,记载着天马行空的碎碎叨。

风格独特反高潮的绝对纯洁,直给地唱着人类的生存状态。

科普数学摇滚的鬼否,不管观众数学成绩好不好,都能从奇数拍子里获得后摇惊喜。

在上“乐夏3”舞台之前他们就想过——

“我们这样的风格应该是比较吃亏的,很难通过一些简单的节奏让观众有直接的共鸣。”

“我们这个乐队怪一点,小众一点,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音乐,我们很喜欢很接受,我们有自己的怪癖,自己的选择。”

但随着前辈们的脚步,他们走出了一条真实的、坚持自我的道路。

这种跟随的影响是潜移默化,显而易见的。

比如刚搞乐队,唱着生活迷茫的散人,凌晨三四点钟骑着共享单车到西湖,抱了把琴,坐成一排开始唱痛仰的《西湖》。

“单车过长堤,欢歌笑语,一路却错看了风景。”

他们坐着,看天色由暗到亮,鸟儿结阵飞过,唱着“那一天那一夜”他们评价:很爽。

当这两撮新旧摇滚人同时站上《乐夏3》的舞台,那种火花,是四射的。

刚来《乐夏1》时,彭磊曾说:我们开始觉得这个节目特别差,因为这些乐队基本上平均岁数都在35岁以上,你让他们这些中年人来干什么,来丢人吗?

后来他发现,有很多的新鲜血液,那些新的风格让他觉得这个节目可以带乐队走向未来。

重返《乐夏3》,他接受到了来自这些乐队年轻人的拥抱。

这个年轻人就像年轻时的他,一脚踹不出屁来,别扭地不会表达爱意,笨拙地表达自己的请求,但相拥时把头用力地埋进了他的肩膀。

两颗彼此靠近的年轻的灵魂,向音乐献上真心。

摇滚乐,就是这样拥有“永葆少年”的魔力。

当你看到《乐夏3》中二十年前存在在磁带里的乐队走到屏幕前,眼神依旧纯粹,歌声依旧抓人。

听到鼓棒敲击的瞬间,似乎能够再次获取和少年的自己对话的机会。

它让我们自问,什么时候我们开始变得随大流,变得缩手缩脚,变得不知道路在何方?

它让我们回忆,那些年少曾经许下的坚定的愿望,曾经想要成为的人,以及,盼望但还未走过的风景。

它提醒我们,那些没有被眷顾的,半推半就的人生,也能承载得起小小梦想的重量。

录《乐夏3》时,大张伟说《乐夏3》给了他一种底气,让他觉得热血沸腾这件事不是突兀的。

孤独的人是可耻的,但总有人在黑暗中埋头,和你一起走到光亮的地方。

《乐夏3》的存在证明了:坚持自我不是成年世界里的笑话,天真也不是一种罪。

一代人终将老去,但也总有人永远年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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